一件没有印记的于右老墨迹收藏记(上) * 杜忠誥
大约在16年前的某一天,日丽风和,我漫步路过台北和平东路某画廊门口,偶间瞥见画廊角落有一幅彷佛在放光的书法作品,走进去一看,原来是
此作笔酣墨饱,骨势洞达,神采飞扬,意态详静,一看便知是右老60岁以后,成功融冶碑体楷行书与以二王书风为主的帖路行草书为一炉的成熟期作品。
根据查访所得,「诚报」是1947年仍在南京发行的一份报纸,创刊年月虽难考定,可以确知的是,当时该报曾举办「读报运动」活动,右老书写此件以为祝贺。「岭海」,是针对该报发行范围的地缘关系而言,表示该报馆所在地区是背山面海;「鼗」是两头有耳线以旋转发声的铃鼓,「铎」是钟器内部的木(或金)舌,两种乐器都能因摇动或撞击而起发声作用,藉以勉励该报馆要能不忘为民喉舌,反应舆情、为民请命,题辞内容相当贴切。
此件可算是应酬之作,但一点都不会让人感受到有丝毫敷衍应付的感觉,一笔一画都是精诚以之,因而真气弥满,令人悦目赏心。并且已用镜框重新裱过,更是神采焕发。
我问画廊主人:「这件作品是人家送来裱的,还是准备要卖的?」主人回答:「是要卖的。」我一边点了点头,一边凝神谛观,不等我开口说话,主人接着又说:「这件作品在店里已经放了三年,都没人要买。」我纳闷地问:「为什么?」主人答道:「因为上面没有盖印章,大家不敢买。」
我起先还以为是因为开价太高而卖不出去,原来不是价钱太贵而是没有印记的问题。事实上,这件作品原本未必没有印记,只因书写红色蜡笺,不宜直接在红色的底纸上钤盖印章,必得先钤盖在白色宣纸上,再剪下来贴到笺纸上的名款下。
年久月深,浆糊的黏性弱化了,钤盖印记的宣纸或从蜡笺脱落,以致重裱时变成了没有印记的模样。作品既已确定为真,有印没印,又何必在乎?由于我手头尚无右老墨迹,忽然动起收藏的念头,便问:「要卖多少钱?」主人诚恳地说:「大家都是熟人,你要的话,就算一万五好了。」
我被这低到不近情理的价格吓了一跳,害怕自己耳重听错了,赶紧再问:「你说的是一万五千?」「是的。」天啊!即便是我这后生小子的作品,依此尺幅,不裱褙定价都要一万六千(好友另当别论),何况是一代书坛大宗师的墨宝!更何况已裱褙装框完成!「那就卖给我吧!」
我见猎心喜,当下决定要收藏这件作品,并且一毛钱都不敢讨价,深觉此际一讨价,便宛如是对于右老的最大不敬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