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恒的粥香—《文人品粥》代后记 * 金实秋
几乎每一个中国人都吃过粥。尽管尚在哺乳期的婴儿未曾吃过粥,但他/她的妈妈肯定是吃过粥的;也许,妈妈的乳汁中就含有粥的成分。夸张一点讲,中国人是吃粥长大的。粥,哺育了一代又一代华夏子孙。不管是乞丐穷人,还是达官富贾,谁都与粥有过亲密接触。无论是饭馆酒楼,还是寒舍豪宅,粥是人们的席上之珍、腹中之需。充饥果腹、待客宴宾也好,尝鲜品味、养颜补身也罢,粥伴随着人的一生,尘世四季。中国入,与粥有缘、与粥相亲、与粥多情。
据有关文献记载,粥曾有过相当高的“地位”。晋代,皇帝召集儒生谈经,宫廷招待物之一,是粥。汉时,汉宣帝喻儒生诵《楚辞》,“每一诵即与粥”。直至唐朝也还有这样的流韵,白居易于翰林院时,唐穆宗就曾赏赐过他“防风粥一瓯”,使这位大诗人“食之口香七日”。当是社会发展、农业进步之故吧,粥的“地位”由贵族逐步变为平民,“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粥,成了中国入最普通、最普及,乃至是近乎“低保”范畴的食品。所谓旧时穷苦之状,乃“家贫食粥已多时”;即云赈灾吧,其代表性措施之一,亦是施粥耳。
其时,人们有一口粥赖以存活就感到几分满足矣。当然,“地位”的变化并不能说明粥的价值的高低大小。不论粥的“地位”如何,千百年来,中国人依然对粥情有独钟。口福之乐、养生之需,自是物质上的功效;而其所象征或引申的清淡温馨之风、博爱和谐之品,乃是精神上的因素。似乎还没有什么食品如此受到诗的浸润和美的滋养,把物质享受与精神追求完美地交融在一起。
都知道粥有国粥之誉。其实,时至二十一世纪,粥不仅是中国入饮食中的国粹,也是许许多多外国人餐桌上之珍品。粥何时传入外国,至今尚未见到考证结果,但其早已流行海外、“与国际接轨”,却是公认的事实。据云,当下世界上的食粥族有30亿之众,尤其是日本、韩国、泰国、越南、新加坡等东南亚诸国民众甚为喜好,至于海外华裔子孙那就更不必说了。遍及全球的粥铺似乎特别具有渗透性和亲和力,五大洲货架上扬州、杭州、福州、常德、广州和台湾地区所产的易拉罐粥受到了各种肤色人的青睐。粥之于中国人乃至全人类的贡献,真可谓是伟哉大矣!
粥在中国人的生活中如此重要,遗憾的是,古人留下的吟诵粥的诗文并不多,较之于咏酒颂茶的诗文而言,关于粥的诗文真是少得可怜。唐代李商隐的《兰香粥》,宋代苏轼的《豆粥》、张耒的《粥记》、陆游的《食粥》,元代刘敏中的《腊粥赋》,明代张方贤的《煮粥》,清代曹雪芹《红楼梦》中那一点点有关粥的情节;人们经常津津乐道的,不过如此而已;而有关粥的诗文专集则一本也无。虽说清代曾有过曹寅之《粥品》、曹廷栋之《粥谱》、黄云鹄之《粥谱》、《广粥谱》,但它们毕竟不是文学作品。这未免太对不住粥了。有感于此,我遂选编了这一本散文集。并非我刻意薄古厚今或有心炒作自吹,集子里的散文不仅不逊于老祖宗之作,而且有的文章还要稍胜一筹。梁实秋、冰心、孙犁等老一辈作家的力作;吴冠中、郭风、宫玺等画家诗人的杰构;聂凤乔、王子辉等资深美食家的博引旁征;沈嘉禄、黄橙等新锐知食者的标点评说;王蒙、刘心武等一批文坛名家的美文;宗璞、张洁、张抗抗、梁晴、李碧华、蔡珠儿等一批女作家的灵性随笔。
台北市中华粥会举荐的华章、近期网络高手的即兴小品……几乎每一篇都情趣盎然、文采斐然。这些散文,或借粥抒情、托粥咏志,或缘粥讽世、就粥谈史,或回忆人生境遇、叙说亲情乡愁,或闲聊益寿养颜、趣侃美味清欢。其旨意高远、文情并茂,不仅可增知识、广见闻,还可陶性情、养心志,令人于会心一笑,击节三叹之余,重温粥的滋味、细斟粥的品位,进而深化对粥、对生活的情,升华对粥、对生活的爱。千秋一粥,一粥千秋。余编此书,其旨正在此也!其乐亦在此也!(来源:易文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