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者2000年访问美国期间，在纽约认识一位八旬美籍华人张堃先生。张先生告诉笔者，他抗日战争时期与邓小平有一段渊源，1985年11月27日应邓小平邀请到中国访问，12月23日访问石家庄，受到河北省政协主席尹哲等领导人的盛情款待。宴请时，尹哲知道张堃担任过李石曾的秘书，而他自己又是李石曾的同乡，交谈十分投机。尹告诉张，他曾担任过河北省委秘书长，毛泽东到河北省政府所在地天津视察时，亲自对他说：李石曾先生以前培养一批法国勤工俭学人才，真是对我们新中国建立帮助很大，不然新中国支撑不起来。毛泽东表示对李石曾感谢与尊敬。

李石曾，即李煜瀛，河北省高阳县人，清军机大臣、协办大学士李鸿藻之子，1881年5月29日生于北京，1973年在台北粥会会長任內病逝于台湾，享年93岁，而粥会這個文化人士雅集的先進社团，即其前身便是世界社。1902年8月，李石曾以随员的名义随同清驻法钦差大臣孙宝琦赴法，初入蒙达尼农业实用学校学习。李石曾对大豆深有研究，用法文编著的《大豆》一书，轰动一时，引起了西人对豆制品的兴趣。他相应把国人生活中的宝贵食品豆腐介绍到西方，１９０９年邀乡友齐竺山在巴黎西郊创办了一家“豆腐公司”，厂里的工人都是从其家乡招来的，并组织他们以工兼学，在工厂内开设了夜校，工人白天做工，夜间学习中文、法文和一般的科学知识。1912年4月李石曾、吴稚晖、汪精卫、张溥泉、张静江、褚民谊、齐竺山等世界社成員，在当时任南京临时政府教育总长的蔡元培的大力支持下，在北京正式发起成立了留法俭学会，目的在鼓励人们以低廉的费用赴法留学，从而 “输世界文明于国内”，以“改良社会”。俭学会附设一预备学校，一年之间入会而赴法人数即达百人以上，超过了以往官费加自费留法学生的总数。１９１５年６月,李石曾与蔡元培、吴稚晖、吴玉章等人在巴黎发起成立了留法勤工俭学会，其宗旨为“勤于做工，俭以求学，以进劳动者之智识”。这便是“勤工俭学”的由来,轰轰烈烈的“留法勤工俭学运动”即此拉开序幕，揭开了中国近代史和百年留法史的新篇章。1916年3月29日，李石曾与蔡元培、汪精卫、吴玉章、吴稚晖、等人与法籍学者欧乐教授、法国众议院议员穆岱等，在巴黎发起组织华法教育会，促进中法文化教育之交流与合作，同年6月22日正式成立，蔡元培被推为华法教育会中国会长，李石曾为书记，吴玉章为会计。

由于俄国十月革命的影响和五四运动的推动，留法勤工俭学运动于1919年至1920年形成一个高潮，这两年全国各地通过华法教育会赴法勤工俭学的人数多达二十批约一千七百多人，以湖南、四川两省最多，湖南去了四百三十多人，为各省之冠。1918年夏，毛泽东从湖南一师毕业，他与一批新民学会朋友遇到一个具体问题，就是今后的趋向问题，一致意见是“向外发展”。必须走出湖南，走向全国，走向世界，开展大规模自由研究，获得世界知识，以求救国救民之道。恰好这时，法国到华招募华工，李石曾、蔡元培等人积极开展留法勤工俭学运动。杨昌济当时在北大任教，将消息传回家乡。毛泽东、蔡和森、萧子升都觉得这是一条出路，便发动新民学会会员赴法勤工俭学。1918年6月派蔡和森到北京打前站。6月25日，蔡和森到北京，经杨昌济介绍与李石曾、蔡元培接洽后，认为留法勤工俭学“颇有可为”，即函告毛泽东等人。8月15日，毛泽东和萧子升、张昆弟、李维汉、罗章龙等二十四名青年，坐火车离开长沙，8月19日到达北京,他随即会同蔡和森以主要精力从事赴法勤工俭学的准备工作。毛泽东等人请李石曾等介绍情况。经杨昌济协助联系，李石曾、蔡元培同意为湖南青年先办三处留法预备班，分设在北京大学和河北保定、蠡县，以后又在长辛店机车车辆厂开办半工半读的留法预备班。毛泽东起草了一个湖南青年留法勤工俭学计划，交有关方面协调，还为他们筹措路费四处奔波。1919年3月至1920年5月，毛泽东在上海、长沙先后四次为赴法勤工俭学的新民学会会员送行。

李石曾等留法勤工俭学运动的倡导者希望把西方文明，主要是欧洲先进的科学技术和文化知识输入中国，他们试图让中国青年通过勤工俭学来掌握这些知识和技术，以便将来归国后用“科学救国”、“实业救国”、“教育救国”的办法，使中国富强起来,   因而这个运动顺应了当时的历史条件下思想解放的潮流。1920年11月25日，毛泽东给在南洋留学的新民学会会员张国基的一封中写道：“惟弟对于湘人往南洋有一意见，即湘人往南洋应学李石曾先生等介绍学生往法国的用意，取世界主义，而不采殖民政策。世界主义，愿自己好，也愿别人好，质言之，即愿大家好的主义。殖民政策，只愿自己好，不愿别人好，质言之，即损人利己的政策。苟是世界主义，无地不可自容，李石曾等便是一个例。”这是当年毛泽东对李石曾等倡导留法勤工俭学的赞誉。

随着五四运动的发展和马克思列宁主义在法国的传播以及国内中国共产党的建立,留法勤工俭学运动的性质发生了变化，一部分先进的知识分子留法期间接受了马克思主义，组织了旅欧共产主义青年团和中国共产党旅欧支部，回国后成为中国共产党的重要领导骨干。萧三在《毛泽东同志在五四时期》一文中写道：“留法勤工俭学运动，使大批中国青年在国外环境里，了解外国状况和国际革命斗争形势，汲取国际共产主义运动的经验，为中国革命事业准备了一批干部。周恩来、邓小平、蔡和森、徐特立、向警予、赵世炎、陈延年、陈毅、聂荣臻、王若飞、李富春、蔡畅、欧阳钦、李维汉、李大章、何长工、许德珩、贺果等同志，都是留法勤工俭学运动的参加者。”毛泽东当年就是为了赴法勤工俭学才走出湖南、北上京都，后参加了国内的建党活动。刘少奇1919夏走出湖南，到北京求学，他闻讯华法教育会正在组织青年学生分批去法国勤工俭学，便找到李石曾等，联系入河北保定育德中学留法高等工艺预备班学习，后又转赴苏联学习，参加了革命。留法勤工俭学运动为中国革命事业准备了一批干部，这虽然不是运动倡导者李石曾、蔡元培等人始料所及的，但如同吴玉章所说，“这也应归功于孑民先生倡导勤工俭学之力。”——这个评价同样适用于李石曾。窃以为，毛泽东正是从这个角度感谢李石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