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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確認識書法所處的歷史階段 * 欒建利

更新时间:2020-11-19 来源: 发布:sandy 浏览:
正確認識書法所處的歷史階段 * 欒建利
原標題:書法大眾化與精英化的分野流變及責任擔當


(作者欒建利,為全球序列第188號文化人士雅集:山東濟南中華粥會籌備處主任、候任會長,臺灣明道大學書法博士生,廣東潮州韓山師範學院書法教師)

摘要:在整個藝術領域大轉型時期,書法藝術的發展既與其他藝術門類有著共通性,也有著其自身的特性。大眾書法和精英書法作為既有矛盾又辯證統一的藝術生態共同體,從社會發展規律和藝術自身發展規律去考察它們在書法藝術環境中的存在和發展狀態,有益於我們正確的認識書法所處的歷史階段。


書法的大眾化雖然在現代顯得尤為突出,但並不是一個新鮮的文化現象。對於我們當今社會是否已經進入了書法大眾化的的時期也莫衷一是,聚訟紛紜。
當前,在官方和民間紛紛舉辦書法展覽的鼓動下,大眾參與書法創作的積極性空前提高,官方的要求、大眾文化的追求都成為推動書法熱潮空前繁榮和持續高溫的推動力量,書法的發展在一定層面上也成為一種泛化的文化現象。鑒於書法藝術在現代出現的種種變化,許多人相信我們已經進入了一個大眾化藝術的時代,而隨著社會環境和人們生活方式的改變,書法也正悄悄地蛻變著它原有的內涵。
一.書法大眾化的概念界定及流變
筆者認為,所謂的書法大眾化應該包含兩個方面:一是大眾對書法藝術的態度:大眾以何種姿態參與到書法活動中來,是主動創作還是局外欣賞、被動接受;二是書法藝術對大眾的態度:書法藝術的題材是否反映大眾生活;書法藝術的取法是否以大眾審美價值觀為參照。
從大眾對書法藝術的態度看,當下大眾參與書法活動的確是更加積極了,在物質生活豐富的前提下,對藝術精神食糧的渴求成為促進大眾融入書法活動的內在驅動力。在這個各個領域都在高速發展的現代社會,許多方面都呈現出爆炸式發展的趨向。這種變化不僅僅表現在經濟上,人們觀念的轉化也更加快速,新舊思想更迭也更為頻繁,大眾的審美觀念也在急速發展進步之中。過去緩慢的節拍已經很難跟上時代的潮流,這種快節奏標誌著一個以視聽文化為標誌的現代社會的崛起。五光十色的新興藝術形式逐漸產生,電影、電視、流行歌曲逐漸衍生並浸入到大眾公共生活的共用空間,各種藝術門類都在新的環境中消解、重構。書法作為最具中國特色的藝術門類也不可能獨善其身,超然物外。但是,和其他現代藝術門類相比,根植于整個中國文化土壤的中國書法又有著其自身的特性和藝術發展規律。
在漢末書法藝術自覺化之前,書法處於審美的群體意識階段,書體與字體混同,並沒有把書法的藝術性放在一個比較高的位置上予以關注,字體的發展是以實用性的社會需要作為推動,是由下而上的民間帶動官方的行為,主體不全是社會精英,而是地地道道的平民大眾。在以楷書為標誌的字體發展完備後,平民大眾的影響力也就逐漸式微。在早期階段,書法的發展多是以規範、美觀、實用為目的進行改造,藝術意識處於一種簡單樸素的不自覺狀態。在這一時期,是大眾的集體積累成就了書法的基本規範,可以說是大眾為書法立法。
在基本規範相對穩定之後,樸素的美觀標準已經越來越不能滿足人們對書法的更高追求,在整個中國傳統文化積聚滲透之下,中國書法逐漸承載了更多的文化和藝術審美因數,先進的文人知識份子廣泛吸收了群體意識的成果並進行了主動發揮改造,開始自覺追求實用功能之外的附加價值,建立了審美自覺意識和鮮明的個性特徵,並形成了相對穩定的體系。由於毛筆在社會廣泛的使用面,用毛筆寫字的廣大群體構成了書法參與主體的強大基座。單從這個意義上來說,是大眾廣泛參與的,是“大眾”的。但是書法藝術又是根植在傳統文化土壤之中的,對文學、哲學、人文背景有著很強的依附性。擁有這種根基的只是相對少數的中上層文人,有人說“文人階層是書法創作、書法欣賞的主體,從這個意義上說,書法是文化精英的藝術”,[1]所以書法藝術又是“小眾”的。在這漫長的時期,書法不僅具有外在形態表現的形而下的層次,也有著內在的氣通大道的形而上的審美追求,這對學書者的綜合素養有著較高的要求,故王羲之說:“夫書者玄妙之技也,若非通人志士,學無及之。”[2]此後,文人基本掌握了書法的話語權,並延至近現代。
書法藝術不同於電影、電視等新興藝術門類,它所承載的已經遠遠超過其自身所外在表現的形式語言,有著割不斷的傳統血脈。現在,大眾參與的面相對廣泛,各個領域、各個階層的人參與到書法裡來。但是由於社會的發展,社會分工越來越細,導致專業化的知識結構人為的分成了文、理、藝、體、工等專業領域,人的知識結構與古人文、史、經、哲複合交融型的知識結構相差甚遠,不同文化語境下,“專”、“精”的知識結構與古人小範圍的“通”、“博”知識結構不可同日而語。這種精專知識結構也加大了兩極分化:一方面使得普通大眾在現有的文化和藝術素養水準下很難真正的理解並發展書法;另一方面使得專業人士在充分利用現代資源的有利條件下,借鑒利用西方相對應的研究成果對書法進行探索,適時地對書法藝術進行現代轉化。大眾僅僅憑籍點滴的祖傳藝術基因很難與當下的書法藝術進行觀念對接,於是分歧越來越大,隔膜越來越深,大眾對流派紛呈、面貌各異的書法藝術越來越看不懂了,遑論書法創作。無論從書法自身的發展規律還是社會發展規律來看,也無論是從欣賞角度還是創作角度看,書法與大眾漸行漸遠,書法的大眾化和精英化的分化也成為歷史的必然。
從書法對大眾的態度來看,隨著社會的發展和民主的進步,書法的實用價值降低,不再像封建社會科舉取士中佔有重要作用,也不再有大字報時期的政治功用,書寫內容和題材的選擇也不再限定在唐詩宋詞小範圍之中,各級、各類協會或個人組織的書法展賽活動越來越頻繁,多樣化、多層次的主題性展覽逐漸拉近了書法與大眾的距離,具有了部分大眾化屬性。而從取法上來說,碑和帖一直是人們學習書法的兩種方式,很多人認為帖學書法作為長期統治書法的主要組成部分充分反映了古代文人典雅的審美追求,具有貴族氣息,而清代興起的碑學甚至是後碑學取法民間的草根性特徵深刻地影響到書法的走向,這說明書法走向了一條大眾化的審美路線。但需要明確的是,碑學書法的取法民間並不代表其價值取向是以大眾的審美為標準。在取法民間的風向轉變中,取法民間只是手段,而不是目的本身,是取其意而非取其表,是從民間的書法中尋求合乎自然天真之道的一切有益因數,汲取精華、棄其糟粕,有選擇地、辯證地進行提煉,對原始樸素主義的外殼進行雅化處理。其實,從本質上看,學習碑學比學習傳統的、帶有濃厚貴族血統的帖學更需要具有綜合性的藝術素養。由於碑學書法學習過程中,刀刻效果需要有一個二度創作的人文轉換,在風蝕漫漶、模糊而不確定的石碑中尋繹其筆法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這比學帖具有更大的難度。只有綜合素養較高、技法水準精湛、在藝術學術前沿探索的人,才能更好地完成這種轉換。而且嚴格意義上來說,鄧石如、金農等碑學書法的先行者,儘管其身份和社會地位不高,但本質上仍然屬於文化藝術的精英。
筆者認為,要判定一個藝術種類是否屬於精英藝術,不只是看它的從眾各階層人數在量上的比例,更要看它的話語權掌握在哪個階層手中,是否反映了這個階層普遍的審美價值觀,是質的把握,這才是根本。話語權的掌握如同古代皇權的爭奪,不論是農民還是貴族或是兵變或是起義,在奪取政權後都經歷了一個身份轉化的過程,都是從沒有政權和參與政權的農民、貴族變為掌握政權的皇族。在階級社會,大眾要想全部取代精英掌握書法的話語權或許是一個美好而不會實現的烏托邦夢想,因為大眾獲得的經驗積累很快會被精英有選擇的吸收利用而成就他們自身的主流地位,這是無法彌補的社會差異。從這個意義上看,當下書法的發展雖然具有相當廣泛的大眾普適面,在媒體輿論的幫助下取得了一些話語權,也具有了部分大眾化屬性,但本質上仍然是文人精英帶動下的藝術。
二.大眾書法與精英書法的辯證關係
大眾書法和精英書法是兩種相對而言的藝術形態,在書法的發展過程中有過相互批判的衝突歷程,但是兩者又是在同一生態環境下互相賴以生存和發展的。從一定意義上來說,書法精英也是大眾成員的有機組成部分,大眾書法是精英藝術的基座,而精英書法則具有一定的前瞻性,精英藝術在不斷與大眾磨合的過程中形成一個時代的整體風貌。兼則兩全、偏則兩傷,任何對一種文化的全盤否定或是一味迎合都是有失偏頗的。如果精英書法一味的以優勝者的姿態對大眾不屑一顧,把自己封閉在藝術的自治區這樣的小圈子裡,書法的發展就會越來越狹隘,越來越難以被社會所理解和認可,也就失去了存在的作用和價值,也不能從大眾書法中吸收有益養分,也就成為無源之水,不僅不能在大眾書法的海洋中做到水漲船高,最終也擺脫不了枯竭的命運;而若大眾書法一味的排斥精英書法,放棄書法藝術的深刻性和思想性,以娛樂化和低俗化去引導書法則無異於是對悠久傳統文化的摧根,對書法藝術的發展提高毫無益處。由於時空環境的變化,書法藝術要想回到書法藝術自覺化之前的大眾化狀態是不現實的,藝術的發展需要不斷向前推進,任何違背藝術發展規律和社會發展規律的復辟活動都是異想天開的妄想。
書法藝術的發展不僅僅是一個擴大主體和受眾普及面的問題,還有一個如何提高的問題。這就不僅僅要做到書法藝術的大眾化,更要做到書法大眾的藝術化,這將是一個長期的歷史發展過程。章祖安先生說:“書法是一種慢熱的藝術,卻碰上了一個快吃的時代”,[3]在這樣一個視聽文化高速更迭的新時期,片面追求速度而忽視品質是很多領域的通病。
書法藝術被大眾同化還是大眾被藝術化是整個社會面臨的考驗。書法藝術的發展需要高水準的藝術家勇於探索,當然也離不開大眾的參與。從根本上說,大眾和書法精英都有著更高的理想追求,任何人為的把他們劃分成兩個完全對立的階級都是站在敵視的立場上去看待問題,任何極端的發展一個方面都會導致書法藝術生態的失衡,都不利於書法藝術健康快速的發展。在這個過程中應該是一個書法藝術水準先富帶動後富的過程,一個相互滲透、互相促進的過程,而不應該是劃清界限一味的對立。在這個過程中,藝術家如果不找好定位,就在很難在雅俗之間做出抉擇。從大眾的角度看,其實他們內心又何嘗不想追求書法藝術的高層次,只不過在當前的時空環境下限于自身的水準很難達到專業的高度。以往階級社會在官方政治干預之下的大眾化之路偏離了藝術本性,遠離了藝術之門,導致了大眾對藝術的集體迷失對我們是前車之鑒。在多元文化格局的轉型期,人們的精神生活日益豐富,既有藝術渴望又有崇高的藝術追求的人越來越多,藝術成為內心的迫切需要。“如果說,藝術史上還沒有出現一個偉大的普遍適應人類文化利益的大眾自覺的時代,那麼,今天的世界文化進程及其未來已為產生這樣的時代提供了充滿競爭力的機會。”[3]雖然在引導上還存在諸多問題,但是,書法在某些方面體現出了大眾化的端倪,這樣的發展勢頭是一個全新的大眾化起步階段,它逐漸遠離階級和政治屬性,為大眾參與藝術提供了良好的發展環境。

三.書法藝術發展的責任擔當


推動書法藝術既能普及又能提高是一個長期的歷史過程,大眾和精英各自扮演什麼樣的角色、起到什麼樣的作用是非常重要的。雖然彼此存在隔閡,但是在推動藝術發展方面卻需要共同擔負起相應的責任。精英藝術作為多層次構成體系的引領者,其能力越強,擔負的責任也就應該越大,致力於書法創作的藝術家們不是娛樂文化和庸俗文化的製造者,應該在保持先進性的同時放下大眾書法導師的架子去貼近生活、貼近大眾,通過各種方式影響和感化大眾,帶動大眾向更高的層次邁進。在這個過程中,大眾的審美和創作水準需要一個循序漸進的提升,對大眾進行“揠苗助長”式的突進也不會取得好的效果。大眾也不應該是一味被動的接受,也應該主動學習,不斷提升自身的文化藝術水準。書法藝術家應該與普通大眾一道在官方的配合下逐漸由單向的靜態展示轉向雙向的動態交流,逐步形成立體交叉、多向交流的互滲體系,逐步進入可持續發展的良性軌道,最終達到“美美與共”的理想階段。精英藝術既要從大眾群體意識中獲取養分,又不能一味遷就大眾的庸俗口味,要說其具有前瞻性的成功探索而使大眾感到不可理喻的話,那則不是書法發展自身的錯,一般大眾和書法藝術之間的隔膜,在某種意義上說應是現代藝術理論和現代教育方式的失職。因為理論和教育應當擔負著對社會現象進行解釋和督促的使命,在古代,大眾所持有的審美觀念也是由當時的社會所塑造和給予的,現代亦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