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湾还需要“一个坏透了的好人”* 陆炳文
更新时间:2015-10-29 来源: 发布:站长 浏览:
我们粥会的精神导师吴稚晖,早岁崇尚无政府主义,后来成了国父孙中山的挚友,三民主义的忠实信徒,至死不渝为蒋公中正诤友,恩同再造蒋经国的人师,蒋故总统经国先生不讳言恩师:诚系“生平最钦佩的人”。
吴稚老可谓前清遗老,1865年3月23日,出生于江苏武进,1953年10月30日,在台北与世长辞,一辈子没有做过一天官。今天可是吴公逝世纪念日,63年前的12月1日,大小金门间海域,天昏地暗,滔浪汹涌,一艘渔船载着一支送葬队伍,12时整,仪式由一位中年人手执粗绳,将一灵榇(骨灰盒)沿船舷缓缓放下,灵榇上刻着亡者台甫:吴稚晖。这是蒋氏父子遵照遗命,举行简单的海葬仪式,主持者正是吴公学生蒋经国。
今日大金水头码头旁,尚建有稚晖公园、吴公铜像、稚晖书屋、及稚晖亭,用以纪念他老人家;当年当地的文人雅士,便成立了金门粥会,来缅怀一代名贤国师。当代知名人士多对吴稚晖推崇备至,蒋梦麟说他是中国学术界一颗光芒四射的慧星;胡适称其为中国近三百年来四大反理学思想家之一,吴公又是迄今为止唯一的中国人,被联合国科教文组织授予:“世界文化学术名人”荣誉称号。
今年为吴稚晖150岁诞辰纪念,台北粥友适时举行第670次约集,着实具有双重意义自不待言;吴稚老也拥有双重人格而一言难尽,最中肯的批判当出自无政府主义的同志,品评他为“一个坏透了的好人”,这句话甚耐人寻味,跟“男人不坏女人不爱”、“好人不一定好领导”,颇有异曲同工之妙。
年少轻狂时,吴稚晖就很“坏”,干过既“大逆不道”又“惊天动地”的两件“坏”事。其一:江阴知县过孔庙不下轿,他认为父母官“非圣无法”,有辱斯文,遂率南菁书院同窗钮永建等,向轿内投石块和砖头,砸得知县鼻青脸肿,喝令衙役捉拿治罪,后经书院院长黄以周据理抗争,那知县自知理亏也识趣,便就此道歉以息事宁人,并用那顶轿子将吴送回。
其二:江苏学政杨颐走马上任后,宴请亲朋时公然坐画舫,喝花酒,有失体统,败坏士风,旋在大庭广众之下拦住狂呼:“生员叩见大人,请赏花酒三杯。”说完故意跌倒在地,同伙四肢朝天,引起路人侧目,出尽杨颐的丑,殊不知这次给自己惹来麻烦,吴当即被南菁书院取消了学籍。
及长,吴稚晖犹会作怪,言行多怪诞不经;等到老了,怪论妙言尤多“谬”论,在一次演说中,论及国共两党,曾妙喻横生,令人喷饭说:“国民党实在太老大了!也太陈旧了!共产党则确实很新鲜,又漂亮。不过国民党好像一顶破毡帽,摘下来落在地上,被人家踏上几脚,拾起来,抖一抖灰,戴在头上,仍然还是一顶毡帽。共产党呢?固然漂亮、新鲜,也正像广东人说的‘电灯胆’,可是一不小心,掉在地上,哗啦一声,就粉碎了。” 是耶?非耶?不同政治立场者,当然各自有定见。
从小到老未改,吴稚晖富辩才,其如珠的妙言语,能把稻草说成金条,也能使死人开口,更能把活人笑死。他是民国人物中的“名骂”,骂人艺术倒是其来有自。吴早年在地摊上读到一本名曰《何典》的小书,开篇词为:“不会谈天论地,不喜咬文嚼字,一味臭喷蛆,且向人间捣鬼,放屁放屁,真正岂有此理。”吴读后大悟,文风丕变,“有话直说,有屁直放。”文章里充满俗语俚词,并以滑稽诙谐、冷嘲热讽为特色,时人评论他的文章“幽默而诙谐,诙谐而幽默。”
汪精卫的被骂主要是向日本投降,汪逆的骂名最早则来自吴稚晖,在《卖国贼是世界上最丑恶的毒物--汪精怪夫妇因学三等娼妓而为之》等文中痛斥:“你们这班贼男女,狗男女,竟为了区区短命富贵,乃昧着天良,替敌人骗同胞,真狗彘不如的怪物。什么和议,真是放狗屁,放狗屁,放狗屁。秦桧易名缪丑,精卫是填海的小鸟,如何给你这小白脸来污辱。我今权且送你一个易名大典,名曰汪精怪……至于你千秋的大名,或曰顽钝,或曰缪丑,自有将来铸铁像时再替你易名。”
吴稚晖不仅笔战在行,亦善舌战群雄。吴公讥讽五四时期的“海龟”即今称之“海归”:“就像面饼,拿去国外炸一炸,回国就变成蓬松硕大的油条了。”某年在一次语音读法统一会上,副会长王照发明的注音字母不被采用,当面骂会长吴稚晖“老王八蛋,只知嬉皮笑脸,胡说八道,何尝懂得注音字!”剑拔弩张之际,稚老轻言慢语回敬道:“王先生,你搞错了,或是气昏了头吧?稚晖敝姓吴,并不姓王,绝非贵本家也。”引得全场座众捧腹大笑不止。
素被吴稚老骂过的人,自然会很不爽,加以反击也十分正常,毒舌口没遮拦,不必大惊小怪。因此,有人反唇相讥指说“傻蛋”,算是客气,火冒三丈有如:汪精卫回骂“昏庸老朽”;冯玉祥反骂“变节为一人之老狗”;章太炎直斥是“小吏”、“洋奴”。吴稚晖倒也潇洒,于7 4岁那年刻方闲章自嘲:“寿踰宣民,贼讥老而不死”。人老心不老,心态还算年轻。
常言道:好人不长命,使坏才会命大而长寿。吴稚晖在高龄时,人仍眤称“白头青年”,对男女之事很有兴趣,惟自认对性已是纸上谈兵:“六十岁以后,决不轻举妄动。”109年前曾共创世界社、第二任台北粥会会长的李石曾,断弦后要再结婚,吴公反对,写信力劝:“老夫少妻,动都动不得。”李石老依然故我,就娶了一位年轻太太。某次,吴与李一起到上海,粥会创始人丁福保请吃素席。席间,丁、李大谈素食好处。丁问吴对素食有何看法。吴诡笑说:“我嘛,上头喜欢荤的,下头却吃素;石曾先生上头吃素,下头却是吃荤的。”李氏被说得,脸红脖子粗。
吴稚老妙语连珠,并做过一首俚歌:“血气方刚,切忌连连;二十四五,不宜天天;三十以上,要像数钱;四十出头,教堂会面;五十之后,如进佛殿;六十以上,好比拜年;七十以后,解甲归田。”当年此歌写实,贵在谑而不虐,在粥会传诵至今不辍,粥贤转述之功不可没,诸如蒋纬国、何志浩等儒将。
吴稚晖晚年在台,思维依旧很敏捷。88岁时住进台大医院,一老友赴病榻探望,顺求墨宝。吴公欣然挥毫,就提笔“蹤横十万里”五个字,正要写“上下五千年”时,旁边有人提醒,“蹤”应为“縱”。稚老马上将应写的“上”字改为“足”字,成为“足下五千年”,以“足”对“蹤”,合乎平仄,对仗又工整,堪称传世名联。
吴稚晖享年89岁,可谓高寿,养生有自招,粗茶稀饭,不烟不酒外,爱好自然,诸如牙齿豁了,从未装义齿假牙,认为那是到时候了,乃上天给的警告,不必违反天意,即使是生病,也不看医生,他说:“医生都是牛头马面,阎王爷的帮凶。”
世人鲜知,这位颇具魏晋遗风的民国元老、吴稚老的最怪之处是,一生当中却发生三次,不在乎外人的观感,当众对别人下跪过:第一次在1928年,向小他10岁的汪精卫下跪,求与蒋中正联手反共,未果。第二次在1924年,向小他1岁的孙中山下跪,求情宽容陈炯明,未果。第三次在1902年,向中国驻日公使蔡钧下跪,求担保九名自费留日学生入成城学校,未果。这三次贸然下跪,全部事出突然,亦皆事非得已,更均事不关己,似可为“这个坏透了的好人”,盖棺论定做一笔历史的注脚。
检视我国近百年所有政治人物,唯独只有吴稚晖,真的是“坏透了”,简直“罄笔难书”。反观现在我们台湾政坛,乱象丛生的根本原因,就在于缺少这庅一亇人,专门尅烂“好人”的吴稚晖,实在不可或缺,由此可见一斑。
吴稚老可谓前清遗老,1865年3月23日,出生于江苏武进,1953年10月30日,在台北与世长辞,一辈子没有做过一天官。今天可是吴公逝世纪念日,63年前的12月1日,大小金门间海域,天昏地暗,滔浪汹涌,一艘渔船载着一支送葬队伍,12时整,仪式由一位中年人手执粗绳,将一灵榇(骨灰盒)沿船舷缓缓放下,灵榇上刻着亡者台甫:吴稚晖。这是蒋氏父子遵照遗命,举行简单的海葬仪式,主持者正是吴公学生蒋经国。
今日大金水头码头旁,尚建有稚晖公园、吴公铜像、稚晖书屋、及稚晖亭,用以纪念他老人家;当年当地的文人雅士,便成立了金门粥会,来缅怀一代名贤国师。当代知名人士多对吴稚晖推崇备至,蒋梦麟说他是中国学术界一颗光芒四射的慧星;胡适称其为中国近三百年来四大反理学思想家之一,吴公又是迄今为止唯一的中国人,被联合国科教文组织授予:“世界文化学术名人”荣誉称号。
今年为吴稚晖150岁诞辰纪念,台北粥友适时举行第670次约集,着实具有双重意义自不待言;吴稚老也拥有双重人格而一言难尽,最中肯的批判当出自无政府主义的同志,品评他为“一个坏透了的好人”,这句话甚耐人寻味,跟“男人不坏女人不爱”、“好人不一定好领导”,颇有异曲同工之妙。
年少轻狂时,吴稚晖就很“坏”,干过既“大逆不道”又“惊天动地”的两件“坏”事。其一:江阴知县过孔庙不下轿,他认为父母官“非圣无法”,有辱斯文,遂率南菁书院同窗钮永建等,向轿内投石块和砖头,砸得知县鼻青脸肿,喝令衙役捉拿治罪,后经书院院长黄以周据理抗争,那知县自知理亏也识趣,便就此道歉以息事宁人,并用那顶轿子将吴送回。
其二:江苏学政杨颐走马上任后,宴请亲朋时公然坐画舫,喝花酒,有失体统,败坏士风,旋在大庭广众之下拦住狂呼:“生员叩见大人,请赏花酒三杯。”说完故意跌倒在地,同伙四肢朝天,引起路人侧目,出尽杨颐的丑,殊不知这次给自己惹来麻烦,吴当即被南菁书院取消了学籍。
及长,吴稚晖犹会作怪,言行多怪诞不经;等到老了,怪论妙言尤多“谬”论,在一次演说中,论及国共两党,曾妙喻横生,令人喷饭说:“国民党实在太老大了!也太陈旧了!共产党则确实很新鲜,又漂亮。不过国民党好像一顶破毡帽,摘下来落在地上,被人家踏上几脚,拾起来,抖一抖灰,戴在头上,仍然还是一顶毡帽。共产党呢?固然漂亮、新鲜,也正像广东人说的‘电灯胆’,可是一不小心,掉在地上,哗啦一声,就粉碎了。” 是耶?非耶?不同政治立场者,当然各自有定见。
从小到老未改,吴稚晖富辩才,其如珠的妙言语,能把稻草说成金条,也能使死人开口,更能把活人笑死。他是民国人物中的“名骂”,骂人艺术倒是其来有自。吴早年在地摊上读到一本名曰《何典》的小书,开篇词为:“不会谈天论地,不喜咬文嚼字,一味臭喷蛆,且向人间捣鬼,放屁放屁,真正岂有此理。”吴读后大悟,文风丕变,“有话直说,有屁直放。”文章里充满俗语俚词,并以滑稽诙谐、冷嘲热讽为特色,时人评论他的文章“幽默而诙谐,诙谐而幽默。”
汪精卫的被骂主要是向日本投降,汪逆的骂名最早则来自吴稚晖,在《卖国贼是世界上最丑恶的毒物--汪精怪夫妇因学三等娼妓而为之》等文中痛斥:“你们这班贼男女,狗男女,竟为了区区短命富贵,乃昧着天良,替敌人骗同胞,真狗彘不如的怪物。什么和议,真是放狗屁,放狗屁,放狗屁。秦桧易名缪丑,精卫是填海的小鸟,如何给你这小白脸来污辱。我今权且送你一个易名大典,名曰汪精怪……至于你千秋的大名,或曰顽钝,或曰缪丑,自有将来铸铁像时再替你易名。”
吴稚晖不仅笔战在行,亦善舌战群雄。吴公讥讽五四时期的“海龟”即今称之“海归”:“就像面饼,拿去国外炸一炸,回国就变成蓬松硕大的油条了。”某年在一次语音读法统一会上,副会长王照发明的注音字母不被采用,当面骂会长吴稚晖“老王八蛋,只知嬉皮笑脸,胡说八道,何尝懂得注音字!”剑拔弩张之际,稚老轻言慢语回敬道:“王先生,你搞错了,或是气昏了头吧?稚晖敝姓吴,并不姓王,绝非贵本家也。”引得全场座众捧腹大笑不止。
素被吴稚老骂过的人,自然会很不爽,加以反击也十分正常,毒舌口没遮拦,不必大惊小怪。因此,有人反唇相讥指说“傻蛋”,算是客气,火冒三丈有如:汪精卫回骂“昏庸老朽”;冯玉祥反骂“变节为一人之老狗”;章太炎直斥是“小吏”、“洋奴”。吴稚晖倒也潇洒,于7 4岁那年刻方闲章自嘲:“寿踰宣民,贼讥老而不死”。人老心不老,心态还算年轻。
常言道:好人不长命,使坏才会命大而长寿。吴稚晖在高龄时,人仍眤称“白头青年”,对男女之事很有兴趣,惟自认对性已是纸上谈兵:“六十岁以后,决不轻举妄动。”109年前曾共创世界社、第二任台北粥会会长的李石曾,断弦后要再结婚,吴公反对,写信力劝:“老夫少妻,动都动不得。”李石老依然故我,就娶了一位年轻太太。某次,吴与李一起到上海,粥会创始人丁福保请吃素席。席间,丁、李大谈素食好处。丁问吴对素食有何看法。吴诡笑说:“我嘛,上头喜欢荤的,下头却吃素;石曾先生上头吃素,下头却是吃荤的。”李氏被说得,脸红脖子粗。
吴稚老妙语连珠,并做过一首俚歌:“血气方刚,切忌连连;二十四五,不宜天天;三十以上,要像数钱;四十出头,教堂会面;五十之后,如进佛殿;六十以上,好比拜年;七十以后,解甲归田。”当年此歌写实,贵在谑而不虐,在粥会传诵至今不辍,粥贤转述之功不可没,诸如蒋纬国、何志浩等儒将。
吴稚晖晚年在台,思维依旧很敏捷。88岁时住进台大医院,一老友赴病榻探望,顺求墨宝。吴公欣然挥毫,就提笔“蹤横十万里”五个字,正要写“上下五千年”时,旁边有人提醒,“蹤”应为“縱”。稚老马上将应写的“上”字改为“足”字,成为“足下五千年”,以“足”对“蹤”,合乎平仄,对仗又工整,堪称传世名联。
吴稚晖享年89岁,可谓高寿,养生有自招,粗茶稀饭,不烟不酒外,爱好自然,诸如牙齿豁了,从未装义齿假牙,认为那是到时候了,乃上天给的警告,不必违反天意,即使是生病,也不看医生,他说:“医生都是牛头马面,阎王爷的帮凶。”
世人鲜知,这位颇具魏晋遗风的民国元老、吴稚老的最怪之处是,一生当中却发生三次,不在乎外人的观感,当众对别人下跪过:第一次在1928年,向小他10岁的汪精卫下跪,求与蒋中正联手反共,未果。第二次在1924年,向小他1岁的孙中山下跪,求情宽容陈炯明,未果。第三次在1902年,向中国驻日公使蔡钧下跪,求担保九名自费留日学生入成城学校,未果。这三次贸然下跪,全部事出突然,亦皆事非得已,更均事不关己,似可为“这个坏透了的好人”,盖棺论定做一笔历史的注脚。
检视我国近百年所有政治人物,唯独只有吴稚晖,真的是“坏透了”,简直“罄笔难书”。反观现在我们台湾政坛,乱象丛生的根本原因,就在于缺少这庅一亇人,专门尅烂“好人”的吴稚晖,实在不可或缺,由此可见一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