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台湾各姓祠堂巡礼》* 郎静山(遗作)
前一阵子,我从箧中翻出来一张极为老旧的照片,相纸早已发黄了,映像也模糊不清了,但对上面的人与事,记忆犹新,久久不能忘怀。
记得1919年的冬天,当时我二十八岁,父亲郎公讳桂林,号锦堂,刚过世不久,我捧着父亲神主入祀祠堂——郎氏家祠,这座祠堂在我的老家浙江省兰溪县邮阜镇,仪式后众宗亲在家祠前合影留念,由我来拍摄,用的是相当古老的照相机——柯达反光镜箱,由于是在尚未用新发明软片的时代,摄影使用玻璃版,所有照片全是我自己在暗房里一张一张地冲洗完成。
转眼之间,这张祠堂旧照快要有七十年历史了,而我到台湾也将近四十年。我虽生在江苏淮阴,却在台湾台北待得最久,宝岛台湾实在是我的第二故乡。现在住在台湾的同胞,先民来得早的不过两三百年,我们来得晚的也有三、四十年,追本探源,大家都是中原后裔,都是炎黄子孙。
台湾的祠堂,跟我家乡的大同而小异,许多礼俗也大致相彷佛。我发现此地民间祭祀祖先的神主牌位上,各地祠堂的堂号之前,或各省人士姓氏之前,都会冠以大陆祖籍的地名。例如:西河林氏,表示这一家姓林的人,最初发祥于山西;正如我是东鲁郎氏,表示我的祖宗来自山东一样。由此可见,你我都是中国人,如今也都算是台湾人,不再分彼此了。
一个人走到哪里都不能忘本,不能忘记自己的源流。所以,基于固有的本源观念,中原各省氏族,不论迁徙到哪里,多有属于自己同姓或同宗的祠堂,到了台湾当然也不例外,尤其在这一个世纪里,上百的家祠因而兴起,相对的也有不少悄悄地消失了。今天如果再不进行维护古迹和保存纪录,以后即使有心从事这一工作,可能会有无从着手之感。
众所周知,笔与照相机是保留这些纪录的最写实、最传真的工具。令人高兴的是,田野研究者、姓氏学家陆炳文兄就以他那一支写实的笔,和那一部写真的照相机,把台湾各地数以百计的祠堂,先探访其中的五十二座,作成完整而翔实的纪录,每一座一篇,每篇附彩色照片五、六张,共选印二四四张,雅俗共赏,图文并茂。藉着这些图文,对家庙的建筑,能发思古之悠情,对先民的遗绪,堪作庄严之延续。更难能可贵的是,他的文字是那么明白易懂,篇篇均有可读性,他的照片又那么自然生动,张张皆具可看性,诚为不可多得的佳作。
《台湾各姓祠堂巡礼》一书付印之前,陆兄送来原稿先让我过目,颇有一睹为快之感:他同时索序于我,感其对于传统文化的执着与情怀,故略书简短数语,以志欣喜并广宣扬。
(来源:《明天的粥会》,台北,中華粥会编印,2005年10月出版;原作《台湾各姓祠堂巡礼》,陆炳文著,民族文化丛书,台北,台湾省政府新闻处印行,1988年初版)
﹝陆炳文著台湾各姓祠堂巡礼一书封面图照在次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