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公二三事.黄文范.
在中副,兼具读者、作者、与编者三合一身分的人并不多,我则忝列其一。我到台湾所写的第一篇文字「苏花道上」,便在1951年的中副发表,奠定前以后投稿的兴趣。52年,我自美国受训归来,当时〈中央日报〉有「军事周刊」,我便写了些军事专业的文字去,记得第一篇为「VT(近发)信管」,居然图文整版刊出,使我万分雀跃。到后来才知道,「军事周刊」的主编「老兵」就是孙如陵先生。我们神交虽早,直到20多年后,我在中央日报工作,先在编译组,继调资料组,再调主笔室,因为中副赵滋蕃先生赴东海大学中文系任教,当时的社长姚朋兄,便派我到一墙之隔的副刊室「行走」,这才对孙公──同仁如陵先生的尊称──有了深刻的认识。
他秉中副编政,是中副红红火火的一段时期。他用稿明快,投稿的人只要10天之内没接到退稿,就表示不久即会刊载了,百试不爽。中副发稿费更是痛快,文字刊出,一周之内稿费通知单就来了;那张红色字体的单字,有即期支票的效力,外县市可以直接到中央日报办事处凭条领款,这一方式行之有年,所以文友都以稿件能上中副为「快」事。只是到了后来,徐立德担任财政部长,规定稿费年入18万元以上,要缴所得稿,煮字疗飢的寒酸文人,那时──乃至现在,有几个人能上那种高档?但是,稿费要经会计这一道手续,中副直拨作者稿费单便成绝响了。
孙公带人自有一套,他对编辑十分信任、授权。他声明凡他的信,都可以拆;他的抽屉都可以开,取稿用稿绝对透明化,即使知名作家,文字不好,尽可退稿。这一来,我们做了中副编辑,反而不敢写稿自投了。他时常自夸:我手下的人个个都是大将,可以独当一面。这种夸奖,使得做编辑的人人小心翼翼,怕让他看走了眼。现在,在中副做过的周伯乃、蔡文怡与郭瑶芝等人,果然都是方面之才,崭露头角,没让他失望。
孙公对同仁的工作要求素向不严,有时,在办公室讲一些外界的笑话,引起满室捧腹大笑,他却能拈花倚几,不动声色。有几次晚上下班后,他带领我们到仁爱路的小巷牛肉面店吃红烧牛肉面,由他自掏腰包埋单,以示对我们工作辛劳的满意。
我们先后离开了「中副」及「中央日报」,但仍以身为「老中副」,受过孙公的调教为荣,三不五时便聚首聊聊,听听他爽朗的笑声和劲捷的指示。95年春,我梅开二度,在台北欢宴亲友,便请他担任证婚人,他欣然答应,对我的选择多所嘉勉,至今念念难忘。去年12月13日,我们到中央新村二路孙公住宅拜访,主要为小说大家墨人兄加入笔会,请他签名。那天阳光朗朗,他从病榻上起身,慎重其事地由我们搀扶到客厅书桌,头巍巍地签上了名,字迹却很稳重,那可能是他最后一次签名吧,至今思及尤觉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