粥会谱新曲*高龚书绵
台北粥会拥有悠久的历史,已达一个【甲子】,而会员众多,其中最大的原因,是大家有一共同的旨趣——崇尚生活的淡泊宁静。既没有任何功利为目标,也不以价值观念来衡量,纯然是营营生活中选一个【健康】身心的雅望。形式上,虽不是归隐山林,心灵上,山林却为他们所向往;人,生在万丈红尘、心,却远离人世的纷争。
先夫高逸鸿在世的时候,与粥会诸贤,时相论艺,书画观摩、品茗谈天,他自是每次雅集中少不了的成员。与许多会友一样,一介布衣,优游林泉常在粥叙座中,大家笑谈古今,问话家常,让人意味着一股返璞归真的情怀,而抱有出世的心态。本来,人生在世,能够顺应自己的心志过生活,是最快乐的事。然而,在奔奔兢兢的人海中,有多少人能领悟?又有多少人能达到这样的境界?
粥会本是一个自由的集会,历次约集,都不拘形迹,也没有仪式,不固定集会的场所,随时选择风景清幽的村郊寺庙,或山林别庄,来参与的人多少带有几分山林气,所欣赏的只是四季的风云变幻,大自然的鸟语花香;所谈论的不外乎清风明月,山光水色;所品啜的不过是清茶淡粥,泡菜米糕。记得诗人刘太希先生曾说过:[如此赏心乐事,时间无声的流去,虽然悄悄地带走了人们的春秋,带不走的是人们的记忆,仅须一囘也够你长时间细心咏味,何况多年来,每一次都赢得一身的潇洒,一腔的喜悦。]。他常与诗翁林光灏先生等即席赋诗,传观四座,皆大欢喜。
每当忆起粥会的历史镜头,我仿佛是在广大无垠的沙漠中,发现了稀有的湖泽,伏源深广;有像是行路人找到了那避暑的树荫,凉风习习;更像是身临一泓清溪,来自深山水穴,源远流长。隐约中依稀,看到自己的身影,也顺着这一道溪流,一步又一步的走向大海,走向天边,走向一水之隔的故乡,自己仿佛回到了芳草山庄——我小时候读书的地方,面对着久别的家园,闻到了祖宗们的潜德幽光。
台北粥会,算来已经是第五、六代了,它的子孙繁衍,枝叶茂盛,早已广远的流传开去——远到太平洋的彼岸,有北美洛杉矶粥会、旧金山的金山粥会与南美乌拉圭的孟都粥会;最近的也有在前线战地的金门粥会,以及南台湾高雄的瀛南粥会等闻风响应,相继组集。现在,又有台南粥会,有书法家朱玖莹先生主持,皆一时之盛况也。而明年当春暖花开时节,将是粥会满六十周年之期。笔者虽未曾恭逢粥会诞生之日,但绝有机会参与粥会的花甲之庆。
值得欣慰的是台北粥会最近又有新献——一首淡雅隽永的[粥会之歌],是由当代将军词家何志浩先生作词,音乐名家李中和教授谱曲。于是,大家在啜粥之余,共唱[粥会会歌],歌词抄录如下:
[吴公稚晖闻朝野,提倡粥会遍天下,今天大家来相聚,吃粥聊天兴致佳,人人爱吃粥,健康如龙马,生活虽清简,心地却宽大,开粥会,最风雅,笑谈古今事,天地同造化。]
荀子说:[移风易俗,莫善于乐。]历史上,社会的风尚,无论婚、丧、喜、庆以及各阶层的重要宴会,都须唱诗奏乐以娱嘉宾;自古来,六艺中,乐教与礼教相提并论,而每一首歌曲,每每代表着喜、怒、哀、乐的情调,有轻快飞扬,有忧伤沉郁;有激昂雄壮,有中正和平,每一首歌曲,也常常包容一个完善的故事。
所以,生活中许许多多容易消逝的感受,词曲家们常常将他们记录下来,化成永恒的艺术,让人们便于记忆。想来,历史悠久,风雅了六十年的粥会,其会歌就在这种情况中产生,这无疑一股安定社会的力量!
要提倡健康又清简的民风,必须多多吃粥,常常唱歌,就像台北粥会的精神一样!
(1983年12月25日、台湾中央日报晨钟版 本文录自龚书绵所著《芳草山庄》散文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