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象—余光中西安与读者交流小识(下)* 万方
四、文化之岛
有人问及先生如何看待台湾当地的文化、和大陆的文化状况,先生举了大陆的作家,如王蒙、余秋雨,诗人如北岛、舒婷,当然还有我熟悉的文化人陈丹青,台湾的林怀民等几个例子,先生对文学的见解,皆有实证,虽是漫谈,但句句切中肯綮,他的心中充满美好,对大陆许多的文化人评价都很高,先生的宽容,使我们对自己的苛刻感到惭愧。
先生特意论及大陆边缘小岛,对世界历史和文化传承的巨大作用:首先是法兰西帝国的缔造者拿破仑一生的重要转折有关的几座小岛,出生在法国海外科西嘉小岛,最后死于圣赫勒拿岛;在二战中,英伦三岛保留了盟军反攻欧洲大陆的希望火种,并在1944年诺曼底登陆,最终取得胜利;文化上,英伦三岛是欧洲文化重要起源地,其附近的爱尔兰岛不大,但出了萧伯纳和王尔德,还有乔伊斯这些伟大的人物;再看日本虽是小岛,但在文化上,却领亚洲风气之先,两位诺贝尔文学奖得主川端康成、大江健三郎就是明证。文化之岛可能是文化在濒临消失或重建这个节点时的一个孑遗之地,有时候可能保留了一个民族或一个时代进步的火种,台湾在当代一定意义上就有这样的文化担当。
五、乡愁依旧
对话余光中,乡愁是个无法绕过的问题。先生新书中提到“凡我在处,就是中国”,语出二战时期的流亡作家托马斯·曼“凡我在处,就是德国”,是否有土地才有乡愁呢?两位问好用几乎同样的一句话给出了他们的答案。 余 先生讲乡愁从浅处讲是类似同乡会式的愁苦,这种乡愁是地缘意义上的。然而从更深层意义上说,乡愁有四个层次,地理的、民族的、历史的,最根本是文化的。
没有历史沧桑的乡愁是苍白的,先生怀想中的中国往往还是那个抗战歌谣里的童年的中国,那个在他记忆中的中国。对故国的倾诉以及对国殇的凭吊构成了其乡愁创作的主体,并不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改变。不过随着两岸文化交流的广泛,诗人足迹走过了许多过去只能耳闻不能目见的中华大地,此时诗人的乡愁诗进入写实时期,但是文化交流化解的只能是地理乡愁,文化上的乡愁还是存在并且深藏于每个炎黄子孙的记忆中:我们每个人在日新月异的社会发展中是否有时会迷失自我,是否会怀念幼时的故国山川,那些人,那些事,或许只能在记忆中,脑海中,睡梦中了。
两岸开放虽已24年,先生却是首次来到十三朝故都, 陆 先生戏谈为“西安的第一次”。先生谈到与长安的缘分,说到李白、杜甫、王维,讲到长安居大不易,评价杜甫是中国最伟大的难民,赢得满堂彩声。先生讲玄奘所著之作品是中国最著名之留学生文学,别开生面。先生到长安,提出要去乐游原上看看,看看这个曾激发了无数诗人怀想的古原。然而却被告知,这个原已经荒芜,不复有人登临。先生奇怪,我此来带着对西安的梦想,却扑了个空,西安似乎隐藏了起来,不让我发现。相比之下,南京作为六朝古都,在文化保护方面比西安要优越,这个我要解释一下,西安作为中华第一古都,建都1077年,在历史沧桑中经历的环境变化是在江南的南京不能比拟的,所以先生到底乡愁难解。我辈不免惭愧,是谁藏起了旧时长安,是谁浓重了余光中的乡愁?
日近长安远,古今变幻,世事沧桑,那些代表中华文化发展重要时期的周秦汉唐文明,在现今中国还残存多少呢?在文化传承中,我们常常要凝聚民族之魂,这就是以汉魂唐魄为代表的,而在地面上,我们只能欣赏到屈指可数的唐代残存,而且大多是佛教建筑,所以,每个从事历史工作的我辈后人,或许都该有谦卑的虔诚的文化传承与复原历史原貌的态度,或许中华文化之根就不会断裂,民族复兴就会更快,更厚实!
十三朝的古都长安,但愿不会令 余 先生失望。愿先生贤伉俪健康长寿!艺术之路常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