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作詩7：《刺秦王》

寒光一亮，锵的一声响/那凛凛冰刃在峻挺的铜柱上/已透进了三寸，仍在摇晃/徐夫人那剧毒的匕首/一片青芒，被田光的沥胆/被樊于期的溅血所淬亮/被燕太子羞愤的目光/缕血就丧命？却注定不能够畅饮/那蜂眼 暴 君的腥血，让六国称庆/只能高悬在咸阳宫柱上/像一面悲哀的镜子，照着/那独夫在喘气，断袖的手中/还横着长剑，一滴滴，刺客的恨血/照着那刺客倚柱而箕踞/断了，左腿，败了，壮举/空流了太子的热泪，一滴滴/随森冷的易水，辜负了渡头/风里衣冠肃静，一座似霜雪/铿铿慷慨扣筑的声里，几人在垂涕?/几人的须发猬怒成乱戟？/朝落日的方向几人按剑/瞋目裂框，睥睨着咸阳？/看匣里，亡命将军的断头/是白断了，瞑目又奋张/看上不得场面的秦舞阳/脸色惊怖，犹自在颤抖/药囊散地，半开半卷的地图/半截余悸的断袖正遮住/时机未到，秦德正如水/胜利的黑徽在顺风里飘扬/看他，无助地独靠着铜柱/血从伤口大口地喷出/此生，咳，/已不能再回燕市/和屠狗的弟兄们醉里悲歌/只留下，发光的一个名字/烫痛六国志士的嘴唇/遍天下的豪杰阿，谁来救他？/重瞳还正在学书学剑/隆准在市上还醉卧未醒/破关的，谁料到，是这两位少年？/陈胜几时才结交吴广?/亡国已三年，可恨那韩公子/几时，/才找到狙击的力士？/百二斤重的大椎劈空一挥/也不到这暴 君的冕顶/博浪沙，天色还未明/桥上正守候着那褐衣的老人/鞋踢在桥下，兵书揣在怀里/说星罗一天，棋布满地/这一局阴幢幢的长夜一过/赢家的棋变输家的棋/关外所有的公鸡都在等/第一发曙光从千面黑旗下/赫赫地轰出/看那匕首斜插在柱上/犹在闪动历史的镜子/隐隐，有楚兵千炬的影子/而六国吞恨的哭声里,不久/也要随民间搜集的兵器/铸成十二座缄口的金人/预言，是再也不说的了

【附 记】：在这首诗里，我设想当日荆轲生劫秦王不成，反为所创，倚柱待毙那一剎那的情况，并据以推测日后历史的发展。设想所本，俱见史记。荆轲“提一匕首入不测之强秦”，壮图未举，已先牺牲了田光和樊于期两命；既败，又断送了自己和秦舞阳，不久更赔上了燕太子丹和高渐离，真是壮烈。秦祚虽短，始皇帝虽终日惴 惴，还在死亡的忧惧之中，但在他生前，刺客却屡不得手。

如 果此时荆轲知道在他之后还有高渐离和张良的力士也都行刺失败，他会有什么感想？希特勒等暴 君都不曾被刺，死于狙击之手的反而是林肯、甘地一类的贤人，真是一大讽刺。荆轲当然无由得知他日亡秦者，自有项羽、刘邦、张良等辈。其后二十一年，诸侯兵 始入关。荆轲刺秦之时，张良国破家亡，正募力士，亦有逞于一时之计，但授他兵法的圮上老人，当知未来之事。

因 此我在诗中特别强调这位黄石公，以宽荆轲之恨，而伏亡秦之机。＂赢家的棋＂语带双关，因为＂嬴＂和＂赢＂同音，暗射始皇之名嬴政。＂黑徽＂的意象来自＜秦始皇本纪＞所载：＂始皇推终始五德之传，以为周得火德，秦代周，德从所不胜，方今水德之始，改年始，朝贺皆自十月朔，衣服旄旌节旗，皆上黑。＂（2012年5月18日在西安【大师进校园】演说会上讲）